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場病，他還會跟平常一樣，一手拿著教案，一手拿著粉筆，出現(xiàn)在西一416教室；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場病，他依然會默默無聞，卻又有無數(shù)“粉絲”的在課堂上講著他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史》；但就是因為這一場病，讓浙江大學公共管理學院政府管理系的副教授李立志老師變得不再平靜。
    
    2009年12月25日，李老師被確診為肝癌晚期。在12月28日晚，他堅持為同學們上了最后一節(jié)國史課。他說：“我教書這么多年了，最最留戀的就是這講臺，還有你們。我不會經(jīng)商，不會做政治，我的聰明才智只有在這三尺講臺上才能派上用場。這個職業(yè)給了我飯吃，給了我房子住，更重要的是讓我能和你們在一起，讓我覺得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可就是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對于李老師來說，似乎成了一件難事——他住院了。
    
    李老師生病的消息傳開后，浙大許許多多的同學在網(wǎng)上發(fā)貼，回憶李老師的課，感謝李老師給了他們值得回憶的大學記憶，希望自己能為老師做些什么，減輕疾病給他帶來的痛苦。
    
    為什么李老師的課這么受學生歡迎？我們走訪了李老師的同事，也采訪了李老師本人，還采訪了李老師的學生，希望能找到答案。
    
    “他話不多，書卻教得好”
    
    “我跟李老師很早就認識。他原來在中小學當老師，通過自學考試，他考入了浙江大學攻讀碩士研究生，我是他的老師。他給我的印象是很踏實、本份，學習也很努力。不過，他是個話不多的人。”公共管理學院張雅麗老師說。說起李老師，張雅麗講了一件往事。她說，在李老師讀研究生三年級的時候，他的導師——華東地區(qū)研究黨史最有名的教授王學啟得了重病。李老師很敬重王老師的為人，他覺得王老師是一個對學生非常用心的老師。此后 3個月的時間里，李老師每天都守在導師的病榻前。這件事不僅讓張老師感動，也讓王先生的夫人很感動。一直到現(xiàn)在，王先生的夫人還時時會想起這個不多說話的年青人。
    
    1999年，李老師在北京師范大學博士畢業(yè)后，選擇回到杭州，留在浙大當一名普通教師。盡管在那個時期，專業(yè)畢業(yè)的博士很吃香，要人單位開出的待遇也高于浙大，但李立志說，我喜歡杭州，喜歡浙大，我的老師也在這里。所以，他回來了。此后，因為他的夫人從老家來杭后沒有合適的工作，他們的生活一直可以用窘迫來形容，但他沒有后悔過。
    
    浙大公共管理學院政治系系主任郎友興教授說：“李老師是2006年底到我們政治系的黨史碩士點擔任碩士生導師的，主要負責《中國共產(chǎn)黨史學理論與方法》、《政治學與中國共產(chǎn)黨政策研究》兩門課的教學。他是個備課很認真的人，學校開設(shè)大類本科生的通識課后，他負責《中華人民共和國史》。他的每一門課都上得很好，特別是通識課。我們學校規(guī)定學生課后都要給老師上課情況評分，從他開始上這門課起，學生給的全是‘優(yōu)秀’，我們學院好像再也找不出這樣的教師了，我想這跟李老師的‘用心’教學是分不開的。”
    
    2009年，李老師被浙大評為“2008年度優(yōu)秀德育導師”。浙大管理學院副院長郁建興說：“我認為好老師應該具有三方面的素質(zhì)：首先應該具備高尚的品格；其次是老師的個人能力；最后應當能夠推進教學改革與創(chuàng)新。而李老師這種對學生的責任心、對事業(yè)的敬業(yè)精神以及他教學的創(chuàng)新精神，是非常難得的。我想他不僅僅是一名好老師，而是很好的老師。用我們學校黨委副書記鄭強的話講，‘這樣的老師，是浙大的寶貝’。”
    
    “李老師的歷史課幾乎重新塑造了我的歷史觀”
    
    浙大計算機專業(yè)大二學生齊亮說，自己很幸運能選上李老師的課，李老師上課的時候沉穩(wěn)平實、條理分明，就好像有幾十本甚至幾百本的書在他的腦海里被分門別類，詳略得當?shù)剞D(zhuǎn)化成每一個教學點，讓學生能夠輕松理解和掌握。更幸運的是，齊亮發(fā)現(xiàn)自己家的方向竟然和李老師家的方向是一致，之后的日子，只要上完李老師的課，齊亮就變成了李老師的“跟屁蟲”。他們可以一路聊，從毛澤東與周恩來的關(guān)系聊到《易經(jīng)》的哲理。
    
    記者在QQ群里偶然聊起李老師的事時，竟然有一個畢業(yè)多年的浙大學生告訴記者，她也上過李老師的課，李老師的課一直都很“暢銷”，他的每一堂課幾乎都是爆滿。她說，因為李老師上課很有激情，思路很縝密，內(nèi)容也很豐富，我們一堂課聽下來都會覺得自己忽然之間知識面大增。
    
    “但當我們得知李老師生病后，都特別得難過，我想我應該要為李老師做點什么！”齊亮說。在經(jīng)過一番思考后，齊亮在學校的BBS上開了一個為李老師祈福的帖子，出乎意料的是，祝福帖竟然收到了超過兩千名同學的回應。有同學在帖子中寫道，李老師的課是我進入大學上的第一堂課，至今印象深刻，他的課我一分鐘也不舍得錯過，多么希望這是一次誤診！也有同學說，如果老師真的患病了，為什么還說要等他回來？以他的責任心，如果知道大家都在等他，一定會不顧自己的身體跑回來，這樣子對老師好嗎？更有同學說：“李老師的歷史課幾乎重新塑造了我的歷史觀，是我大學的思想啟蒙課，在我心目中的地位超過了我所有的專業(yè)課。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一定要去醫(yī)院看望他，也要和這學期選他課的同學一起，在教室里等他回來，再聽一次他講的課。”
    
    “我只是浙大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老師”
    
    昨天下午，記者去浙醫(yī)二院看望了正在接受治療的李老師。幾天前，他剛做完插管介入手術(shù)，整個人看上去很是虛弱，但床頭卻放著一本很厚的《中國不高興》。床頭還擺滿了無數(shù)由學生和護士折的千紙鶴。
    
    在談到學生們?yōu)樽约鹤龅倪@些事時，李老師說：“我只是浙大一位再普通不過的老師，有這么多學生在關(guān)心我，真的很感動；而且，很多學生都是我沒教過的，像前幾天來看我的那個大三男生，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不希望同學們?yōu)槲业氖潞馁M太多精力，應該把自己的學習和身體照顧好。”
    
    李老師班上的學生都知道，李老師上課從來不點名。李老師說，老師不能靠點名來約束學生。他慣常的做法都是在最后一堂課上“點名”，但目的不是看誰沒來，而是讓大家相互認識一下。他提倡老師要多與學生交流，他說只有通過交流才能了解學生需要什么。大學本應該教書育人，老師上課要知道學生關(guān)注什么、想知道什么、疑問是什么。讓學生了解知識，是最低層次的目的；其次是讓學生了解觀點，學會自己分析。他最想達到的是，讓學生今后在思考人生、思考社會時，在人生遇到困難時，能多一個角度、多一個路徑思考問題。這比了解知識更重要。
    
    李老師的學生可以隨時給李老師發(fā)郵件，向他提問，和他討論。還有學生通過郵件約李老師在課后討論問題，李老師都會答應。也許很多學生他叫不出名字，但只要學生給他發(fā)郵件他都會回復。對學生的關(guān)注點，李老師會認真總結(jié)，盡可能地將這些問題融入到他的備課教案中。還有學生看到有用的資料、書，會記得告訴他。李老師說，因為他對每個班的學生都說過，同學們看到有價值的資料，都要與他分享。李立志老師告訴記者，他當老師這么多年了，但每學期第一節(jié)課、每節(jié)課的開始幾分鐘，還是會有點緊張：“學生選了這個課是有期待的，我不知道能不能滿足學生的期待。”
    
    李老師說，一個老師的教書生涯中要面對很多學生。“如果我教的一個班的學生中，只要有一個學生記住了我說的一句話，那么，我這一輩子，也就很知足了。”
    
    （潘怡蒙 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