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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報,是一種理想

人在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的好,祖國的好?!苋瑛?/h3>

發(fā)布時間:2012-01-06來源:浙江日報作者:陳寧 周煒 盧紹慶4681



    2011年圣誕假前夕,一位中國學者從美國飛回杭州,一下飛機,他匆忙趕往母校浙江大學。
    
    同一時間,在浙江大學玉泉校區(qū)12號教學大樓,幾位博士生坐在教室里等待他們的導師召開2011年最后一次導師見面會。這位導師有點特殊:他只是浙江大學的客座教授,并不擔任任何職務,也從不向學校收取一分薪水。他的真正身份是美國IBM Watson研究中心軟物質科學實驗室主任和哥倫比亞大學化學系兼職教授。
    
    他叫周如鴻,浙江大學第一屆混合班畢業(yè)生、2009年美國總統(tǒng)獎獲得者、2011年美國科學促進會(AAAS)會士(Fellow)、美國物理學會(APS)會士(Fellow)。
    
    10年來,驅使他頻繁往返杭州和美國兩地的動力,在于和母校之間敘不盡的那份情緣。
    
    最深的記憶
    

    12月22日上午,我來到浙大玉泉校區(qū)12號教學大樓,趕在這場導師見面會的間隙,與周如鴻老師相約一見。
    
    坐在曾經(jīng)學習過的12號教學大樓,周如鴻掐指一算,從初入校門到如今已有27個年頭。那是1984年,來自舟山的周如鴻成為恢復高考后全國第一批32位免試生之一,并以此入選浙江大學首屆混合班(現(xiàn)竺可楨學院)。
    
    “在混合班的兩年,是我人生中最受益的時光。”回想當年,周如鴻把我的思緒拉到了那個學風濃厚的浙大時代。
    
    “我剛入學時是光儀系的學生,你甚至想不到這和我現(xiàn)在研究的生物物理有什么關系。”周如鴻說,當時混合班“工科學生理科培養(yǎng)”的教學模式對科學思維的訓練,影響了他的一生。“為什么混合班學生的數(shù)理化根基這么扎實,這和我們當時的教育理念密切相關。”
    
    上世紀80年代,理想主義盛行,周如鴻深受浙江大學濃厚學術氛圍的影響。“以前我們在食堂還是用飯票打飯,我記得那時候飯票的背面都寫著英文單詞呢!”這個小插曲,他記憶猶新,也被他形容浙大濃厚的學風時頻頻提及。
    
    當時在浙江大學混合班任教的,有李文鑄、周先意、朱正坊等教授……年僅17歲的周如鴻,深受他們言行的感染。
    
    說起自己對物理的喜愛,他忘不了混合班的物理老師李文鑄先生。“李文鑄教授那時已經(jīng)是浙大的副校長,他卻主動提出要給本科生上課,李文鑄先生上課非常投入,甚至把手上的粉筆當煙頭點,惹得全班學生哈哈大笑。”說起恩師,周如鴻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從光儀系轉至物理系學習,正是深受李文鑄教授的影響,他將我們帶入物理學領域,是一個非常好的導師。”
    
    見面的時候,在與學生們討論學術之余,周如鴻說了一點題外話,他告訴學生:做學問和做人一樣,要有大將風度,不能只關注小問題,著眼點大才能解決大問題。在場的學生對這句話并不陌生,因為這是周老師每次見面都必須提出的基本要求。
    
    而大將風度,正是周如鴻在浙江大學混合班時的數(shù)學老師周先意教授常掛嘴邊的話語。“數(shù)學課上不止教授函數(shù)方程,還告訴你做人的道理。” 周如鴻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周先生的這句話,他長記于心,一直到自己為人師,他還把這當做對所有學生的要求。
    
    “人生的轉折點其實很少,對我來說,在浙江大學混合班的兩年絕對是我的一個轉折點。”周如鴻說,“我至今還在盡力向老師們學習,從他們當年的角度考慮問題。”
    
    從混合班畢業(yè)后,周如鴻從光儀系轉入物理系,繼續(xù)在浙江大學師從曹培林教授攻讀凝聚態(tài)物理碩士研究生。碩士期間,他在《物理評論》上發(fā)表了一篇論文。“這在當時是很大的‘成就’”,周如鴻開玩笑說。因此,周如鴻入選了諾貝爾獎獲得者李政道先生主持的中國高等科學技術中心的客座研究員,是當時最年輕的成員之一。
    
    畢業(yè)后周如鴻留校任教3年,其間發(fā)表14篇論文,獲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全額獎學金,攻讀博士學位,至此結束在浙大9年半的學習和任教生涯。
    
    時光荏苒,轉眼周如鴻留美17載,但期間他和浙大的情緣一直在延續(xù)。
    
    最好的回報
    
    
2011年圣誕期間回到母校,周如鴻還有一個重要任務:參加12月23日的“西湖學術論壇”第81次會議,與來自力學、物理、材料、化學、醫(yī)學等各個領域的國內外專家一起,共同探討“軟物質科學”這一新興領域的最新進展。
    
    2002年,闊別祖國近9年的周如鴻第一次返回母校,從此開始了與國內的合作。一年后,周如鴻與唐孝威院士在浙大合帶了第一位博士研究生。
    
    到了2004年,IBM在中國首推“支持大學計劃”,在中國共考察了10多所高校,最后選取了兩所,其中之一便是浙大。因為周如鴻的大力推薦,“浙大成了IBM在國內的首選高校,以這個計劃為依托,在浙大農學院建立了浙江大學-IBM生物信息實驗室。”從那以后,周如鴻和母校之間的聯(lián)系更多了。同時,他和浙江大學物理系交叉學科實驗室合作,幫助建立了浙江大學交叉學科實驗室計算生物物理課題組。
    
    2004年之后,周如鴻開始固定在浙江大學帶博士生,如今他已為浙江大學培養(yǎng)了6位博士生,以及兩位博士后,其中一位博士生還獲得了“全國百篇優(yōu)秀博士學位論文”提名獎。
    
    身在異鄉(xiāng),周如鴻最經(jīng)常懷念的就是母校,“人在離開家鄉(xiāng)的時候,才會發(fā)現(xiàn)家鄉(xiāng)的好,祖國的好。”每年,他很多次往返于杭州和紐約之間,每次到浙大,他都會在校園里轉轉,流連于住過的宿舍、上過課的教室。
    
    所以,當一個“沒有名分”、沒有分文收入的跨國導師職務擺在眼前時,周如鴻欣然答應了。“把在浙大的所得所想,都再教授給母校的學生們,或許才是最好的回報。”
    
    最大的理想
    
    
如果說在浙江大學混合班的歲月,將周如鴻的興趣由光電引向了物理,那么他在美國的求學時光則讓使他的興趣更加廣泛,而他研究的重點也逐漸轉為生物物理學,蛋白質科學,軟物質科學等交叉領域。
    
    初到美國時,周如鴻去拜見了李政道先生,“在李先生的建議下,我開始接觸化學物理,生物物理,并選擇了化學系的老師做導師。”從那之后,周如鴻把目光轉向了分子生物學領域。
    
    過去的20年,當科學研究越來越朝向生命科學的方向發(fā)展時,周如鴻也開始思考一個問題:“我們發(fā)射火星探測器去火星都能準確到幾十公尺的范圍,但是我們設計藥物還大都停留在‘藝術’的范疇。那么我們對自身生命體的了解,有沒有可能最終變得像對大氣物理的了解那么深刻呢?如果運用自己物理學的知識涉足生物領域,會不會有新的突破?”
    
    帶著這樣一個疑問,周如鴻把近些年的研究定位于對生命科學的關注。他利用分子動力學理論重點研究蛋白質的結構、功能和動態(tài)過程,以及納米顆粒和蛋白質的相互作用(納米毒性,納米醫(yī)學)等新興交叉領域。
    
    同時,他的目光還聚焦于新興的納米領域,他應用分子動力學系統(tǒng)研究了生物體系納米尺度下受限水的特殊性質,并首次提出在生物體系如蛋白質折疊與積聚過程中可能存在類似一級相變的納米去濕躍遷。
    
    “試想一下,荷葉表面水為什么會形成不沾的水滴?那是因為荷葉表面的特殊構造使得其成為超疏水材料。那么如果把水限制在納米尺寸的兩片荷葉之間又會發(fā)生什么呢?”周如鴻說,“在這種特殊環(huán)境下,水就會出現(xiàn)宏觀尺度下不可能發(fā)生的奇特現(xiàn)象,即出現(xiàn)類似一級相變的納米去濕躍遷。”這對于納米水通道的設計,分子開關的設計,細胞內分子自組織的機理都有重要意義。“甚至可以用在軍事上,如果在潛水艇表面涂上這樣的超疏水材料,它在水下滑行的阻力就會減小很多。”
    
    這一成果于2004年發(fā)表于《科學》雜志,并被提名為2004年度生命科學最佳論文之一,一年后其后續(xù)工作又在《自然》雜志發(fā)表。
    
    周如鴻還是IBM藍色基因計劃生命科學部的首席科學家,研究小組開展的與疾病有關的蛋白折疊機理研究的成果,對幫助了解老年癡呆、白內障、糖尿病等疾病機理有重要作用。為此,周如鴻還分別于2005年、2008年獲得IBM杰出科技貢獻獎,并多次獲得IBM研究院科技獎和IBM發(fā)明創(chuàng)造獎。
    
    2011年11月,世界最大的綜合性科學組織美國科學促進會推選出2011年度在“推動科學發(fā)展或其應用方面作出卓越貢獻”的會員授予會士榮譽,周如鴻榜上有名。周如鴻是原浙江大學改革開放以后出國留學的校友里面第一個獲此殊榮的人。
    
    時光切回到1993年,那一年,年僅26歲的周如鴻,心懷理想,只帶了50美元便只身踏上異國求學之路。“飛機上我碰到一位好心人,他勸我去YMCA尋求幫助”,周如鴻不曾想過一踏上美利堅國土就碰上了難題,“最落魄的時候我還睡過教室過道。”
    
    一晃過去將近20年,當2012年來臨時,周如鴻還是帶著和當初一樣的理想,他說新的一年自己將更加投入于蛋白質和納米材料相互作用方面的研究,他也始終在思考納米材料能否直接作為一種納米藥物,轉為人類所用?“我相信,在未來的幾十年內,這一領域一定會有新的突破。”
    
    最大的理想,莫過于此。
    
    (本報記者 陳寧 通訊員 周煒)201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