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堂上,她被學生稱為擁有“播音嗓”的“女神”教師;科研中,她是為立法過程尋找理論依據(jù)的實踐型青年學者。做到教學和科研的雙贏,只因她堅信,想學生所想,著眼現(xiàn)實所需,才是一名青年教師的責任與擔當。

她是浙江大學光華法學院教授鄭春燕。從教十余年,她從法律人的視角回答竺可楨老校長的兩個問題:在浙大要培養(yǎng)什么樣的法律人? 浙大的法律人,怎樣才能推動社會的進步?

開卷vs.閉卷:鼓勵學生挑戰(zhàn)權威

在日常教學與法務實踐中,鄭春燕發(fā)現(xiàn),各類行政法的實踐案例更多地考查學生綜合能力,它強調(diào)對法律條文的靈活運用而非死記硬背。“法學是一門和社會緊密結合的社會科學。很多法學專業(yè)的同學,將來都會走向?qū)崉諐徫?。如果想要在法庭上迅速回擊對方律師提出的觀點,需要 我們具備對同一個法條的解釋能力?！?/span>

于是,鄭春燕打破期終考試閉卷考試的傳統(tǒng),采用開卷考的形式,在案例題中設置相似的知識點,考察同學們對法條是否理解到位。她設置標準答案,同時鼓勵同學們挑戰(zhàn)標準答案。如果同學們能夠自圓其說,就額外加分。

“知識的掌握,不是以記憶為主,而是以理解為前提。同時,大學要培養(yǎng)創(chuàng)新人才,希望同學們都能夠擁有挑戰(zhàn)權威的勇氣和能力?！编嵈貉嘈χf。

要出好這樣一份考卷不是件易事。每次期末考前,鄭春燕都要從各類行政會議、學術交流、學生實踐中“脫身”,用至少兩天的時間,完整地構思試題?！袄蠋煹脑囶}很刁鉆,一下子就讓我這種不會學以致用的人傻眼了,但還是有收獲,老師真的很厲害?！?/span>

“考試有點難,但是會覺得上課過程不僅是知識上的收獲,還有精神上的熏陶?！痹谀涿u價系統(tǒng)“查老師”上, 同學們紛紛留言。

“我也會常?？纯赐瑢W們的反饋,如果他們覺得上課內(nèi)容簡單,考試太難,我會考慮增強討論課的難度?！编嵈貉嗾f?！爸R點學習+討論”,也是鄭春燕在多年教學中摸索出的創(chuàng)新之路。

面對學生羞于提問的尷尬,鄭春燕努力地將課上每位同學的姓名銘記于心,并在課前回憶每一位同學曾經(jīng)的課堂回答?！氨M管這加重了教學負擔,但當我熟練地叫到同學們的名字,并有針對性地點評他們相較于前一次回答取得的進步時,他們的眼里會流露出被尊重、被關注的驚喜的目光。”鄭春燕表示,利用這個小竅門,同學們的討論也變得更加積極主動。

授課vs.悟道:體悟大學課程真諦

2014年,憑借富有創(chuàng)意的課件設計、引人入勝的教學語言、精湛嫻熟的教學技藝、頗具深度的教學反思力,鄭春燕從96位參賽選手中脫穎而出,拿下了第二屆全國高校青年教師教學競賽人文社會科學組一等獎第一名的好成績。

當參賽時的緊張與興奮日漸褪去,留給鄭春燕更多的是反思:什么才是好的大學課程?

在比賽現(xiàn)場,一位講授《史記》的男老師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位老師的課程既安排了對某一問題的開放式討論,給出了自己的論據(jù),又歡迎同學們提出質(zhì)疑——最終,這位老師拔得當天上午比賽頭籌。“相較于其他老師一氣呵成的課堂,這位老師展現(xiàn)了具體觀點背后的學術爭鳴與開放的學術討論氛圍,在知識傳授之外,更能引導學生活用史學研究的方法,端正學術研究的態(tài)度。”鄭春燕在賽后感悟中這樣寫道。

帶著這份感悟,鄭春燕以參賽時精心準備的20次課件為基礎,重新設計了“行政法”課程。一學期下來,她明顯感受到,課程的知識點講授更連貫了,同學們接受的思維訓練更全面了,思想啟迪更高遠了。

一位中國政法大學短期交換生上完她的課,“從內(nèi)心真實地生出一種想要變好的深切渴望”。這些正能量的反饋,讓鄭春燕感受到作為教師的力量與幸福。

而在“新行政法學”這門博士生課程里,鄭春燕還加入了法學以外的政治學、經(jīng)濟學、公共管理學等相關學科的內(nèi)容,鼓勵同學們跳出行政法學的框架,用更加辯證的目光、更加宏觀的視野,回到行政法學的理論,去回應新的挑戰(zhàn)。

《現(xiàn)代行政中的裁量及其規(guī)制》《行政》,“協(xié)商行政的原理與制度設計”“政府數(shù)據(jù)權益配置與利用保障研究”……一部部學術專著,一項項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課題,無不凝聚著這位青年法律學者的深深思考。

她用行政法眼看世界,以法律人的身份,給青年教師留下了寶貴的經(jīng)驗。“好的老師,要從以教師為中心變?yōu)橐詫W生為中心,以知識為中心變?yōu)橐阅芰橹行?/span>,以課堂內(nèi)為中心變?yōu)橐哉n堂外為中心。”鄭春燕感悟道。 

理論vs.實踐:學者應有責任和擔當

“對于老師來說,教書育人是最重要的本職工作。在教書的過程中, 我們摸索、提升。如果我的某一個理論解決了某一個實際問題,同學們也能從實踐的角度反哺理論學習,我們雙方的成長會更大?！编嵈貉嗾f。

鄭春燕的研究方向是新行政法。與注重規(guī)范分析的傳統(tǒng)行政法相比,新行政法不僅評價一個已經(jīng)做出的行政決定的合法性,還要評估行政決定的合目的性。“有些學者曾認為,這是公共管理的研究范疇,所以當初確定這個研究方向,我也經(jīng)歷過一段徘徊期?！编嵈貉嗾f。

以“最多跑一次”改革為例,從傳統(tǒng)形式法治的角度來看,地方性法規(guī)的立法過程中,許可承諾制等改革,可能會面臨合法性質(zhì)疑?！暗艚Y合改革的成效,嘗試從附款行政行為理論去解讀它,可以使許可承諾制獲得新的合法性解釋,從而使立法真正成為增進人民福祉的依據(jù)?！?/span>

作為一名社會科學的學者,鄭春燕更追求服務社會時的價值目標?！案鷮嵺`緊密結合,并不意味著學術失去它的獨立性。相反,這是一種檢 測,檢測我們的理論是否有助于真正實現(xiàn)法治的最終目標。”

在學術交流方面,鄭春燕也從未停止實踐的腳步。從2011年開始, 她所在的公法與比較法研究所,與最高人民法院行政庭、耶魯大學法學院中國中心,共同舉辦中美高端論壇。截至2019年,論壇已經(jīng)舉辦了八屆。

每屆論壇都會邀請中美各高校、各級法官代表,圍繞行政審判中的熱點與難點,開展深入的交流討論?！拔覀兇罱似脚_,同學們既能夠拓寬視野, 也能在辦會過程中分享不足,促進自己和學弟學妹們共同成長?！?/span>

胡棕瀚是鄭春燕帶的第一位碩士。每次辦會,胡棕瀚都會及時給大家總結會議中的種種細節(jié):外賓很少有安裝 Winzip,所以給外賓發(fā)郵件要盡量少用壓縮文件;外賓特別注重個人信息保護,印有嘉賓個人信息的簽到表一定要注意保管;要尊重中外不同的飲食習慣……

“他有直面自己工作中不足的勇氣,這種勇氣源于他希望外國專家看到更優(yōu)秀的浙大團隊,這讓我感受到他的責任和擔當?！编嵈貉嗾f。胡棕瀚的這種品質(zhì),在法學院的很多同學身上都有體現(xiàn):黃鍇、韓寧、黃琳、肖灑……在鄭春燕眼里,小到每一件瑣事,大到法官經(jīng)手的每一個疑難案例,背后都暗含使社會價值發(fā)生轉(zhuǎn)變的契機。

“所以作為老師,我們更要把言傳身教作為己責。我在同學們身上學習到的優(yōu)秀品質(zhì),也會讓我覺得更有必要為他們建設這樣的平臺。這是我努力的方向?！编嵈貉嗾f。

（文 周亦穎）